黄铭钧:院长创业与酒

黄铭钧自画像

本文写于2018年5月19日,首发于链英雄

“仗义?什么仗义?”

“像乔峰?不可能。”

新加坡科学院院士,新国大计算机学院前院长、世界顶级数据库专家黄铭钧( Beng Chin Ooi)否定了朋友圈对他的评价,侧身,从右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A4纸,14号字,乳白色的封面上写着《Efficient Query Processing in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s》(《地理信息系统的高效查询处理》),捧在手里,约有一本《现代汉语词典》那么重。这是他1988年的博士论文,也是一切的起点。

随遇而安

1980年,黄铭钧赴悉尼念设计,三个月后糊里糊涂的跑到墨尔本,改念计算机。“只因为姐姐在那儿。”黄氏兄弟姐妹十人,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三个妹妹,黄铭钧排行老七。少年时父母做生意很忙,兄弟姐妹又多,“不能变坏,努力读书就好”是父母对孩子的基本要求。

好在几个孩子都很懂事,没让父母烦恼过,长大后父母都送他们去国外念的书,大姐去了英国,别的兄弟姐妹要么在新西兰,要么在澳大利亚。表面上,黄铭钧没经历青春期叛逆,甚至可以用“乖”来形容他的成长。多年后,他依然保持着小时候的良好习惯,11点睡觉,6点起床,健身,在关键时候刻苦努力。

初到墨尔本,黄铭钧常在课业闲暇无事可做,找个地方发两三个钟头呆。“我是那种能安安静静坐在街角观察路人言行的人。”转眼到了大四,不能再发呆,不由得用功。1985年,他拿下计算机科学一等荣誉学士学位。学校看他学业优异,鼓励他继续读研,但开课没多久,传来父亲生病的消息,黄铭钧回家陪护了一段时间,等再回到学校,被导师告知由硕士改念博士了。这个消息令他有点意外。黄铭钧原本计划读完硕士就回马来西亚帮父亲做一些金融方面的工作。但如果要念博士的话,就得想清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考虑了几天,黄铭钧听从导师的建议。但同时,也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既然要读博士,就要5年成名,10年内做一个大牛。

从院长到创业家

自莫纳什大学完结博士论文后的30年间,黄铭钧在国际顶级的会议(如SIGMOD, VLDB, IEEE ICDE)和杂志(如《ACM TODS》,《VLDB》,《IEEE TKDE》)上发表了200多篇论文。平均下来,每年大约七篇,数量不多,但被引用数却多达18500余次,H指数为72,这意味着,在他发表的所有论文中,至少有72篇论文被引用了至少72次。“从1995年开始,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学术氛围日益向美国看齐,不再看论文数量,而是更注重影响力。”

2007年到2013年,在担任新加坡国立大学计算机学院院长期间,黄铭钧将新国大在QS计算机学科的排名提升到世界第8,这是该院有史以来最好的名次。数年来,他本人也多次受邀担任SIGMOD、VLDB和IEEE ICDE等多个数据库业内顶尖会议的程序委员会主席, 而这些会议和组织是整个行业的风向标。黄铭钧还连续两届参加了国际数据库前沿展望会议(2008年在Claremont ,2013年在Beckman ),与世界顶尖数据库专家共同探讨未来几年数据库发展方向。这个会议只邀请全世界最顶尖的二十几位数据库专家聚在一起闭门讨论,而他是当中唯一的华人。他将会在今年十月再次应邀去西雅图参加会议。

在学术和管理方面逐步建立的赫赫声名,并未让黄铭钧停止过创业的步伐。1992年,他从事图像数据管理方面的研究,并与两位同事一起,在1999年发布了用作照片共享的GeoFoto图像管理系统,这套系统允许用户给照片打标签,并设定每张照片的访问权限,例如是否分享它,以及分享到哪些指定用户群组等等,同时,GeoFoto还支持基于图片内容的搜索。彼时,web 2.0 应用和社交网络尚未兴起。

2001年,黄铭钧团队为新加坡富士胶片公司提供了端到端的照片冲印技术,用户可在互联网上提交照片,并指定照片的冲印及收取点,而系统会自动将照片传送到相应冲印点的打印设备上。而普通人对这类服务的认知,则在2014年前后由微信打印机的带动,火遍了各个城市的各个角落,供人们就餐等位时消遣之乐。可惜,新加坡的市场太小了。

此间,黄铭钧和团队还研究设计了区块链系统。“创业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系统研究员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创业,就必须关注整个系统的研发,而不仅仅是做局部的设计,来支撑自己提出的理论。”

今年,黄铭钧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杭州萧山创建和注册铭之慧科技有限公司。并获得了政府资助,在萧山区钱江世纪城成立。公司将致力于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和大数据(ABCD)辅助和改革医疗和保健服务领域。铭之慧开放数据操作平台在2018年5月12日苏州“全球人工智能产品应用博览会”荣获公众投票第二名。

MediLOT链

NUH(新加坡国立大学医院)是新加坡最大的国立医院,正尝试把病人健康数据放在区块链上。黄铭钧创建的MediLOT Technologies,是支持这项服务的底层系统。在MediLOT上,医院、医生、患者和第三方都是它的用户,它是一个基于区块链的医疗保健数据管理和分析平台。借助机器学习、算法和分析模型,通过大数据和知识库,帮助医生分析预测病人病情的发展,以做出最精准的医疗诊断。

2018年初,MediLOT启动ICO,很快就拿到两笔大额投资,政府部门也表达了参与意愿。

对医院来说,面对MediLOT,可谓有喜有忧。短期内难免有不适,但长期看,医院却是数据上链的最大受益方。英国早已建成一个大型医疗数据库,每个人的病例都放在同一个数据库里,无论去哪一个城市,哪一家诊所,病人的数据都会完整且安全的呈现给他的医生。“MediLOT确保任何一方的数据权益归属。愿意授权分享数据的任何一方,都将获得代币或者服务等奖励。患者用奖励来购买医生的门诊服务,医生用来买病例分析服务等等。”MediLOT不贩售数据,而是将数据视为数字财富,帮助分享数据的所有人从中获益。“任何一方都可以无条件的分享其链上数据的收益。”用数字财富管理平台的概念看待MediLOT ,或许是其潜在价值的一个体现。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优质医生资源的缺失,也是医疗业一直在克服的难题。有了MediLOT的大数据分析,集合了更为完整的临床诊断数据,这对年轻医生的经验成长以及提振中小规模医院的医疗水准助益良多。

目前,新加坡有包括NUH大医院和几家规模略小的医院接入了MediLOT,连杭州萧山的一家三甲医院,山东省远程医学中心、深圳静康医院等三甲医院、也在为接入MediLOT做准备。MediLOT是一个底层平台,在上面加入不同的应用,不同的知识库,就能应用到不同行业。比如针对银行业的信贷服务,MediLOT就能更为高效的完成KYC (Know Your Customer) 。“它不做数据贩售,只提供分析预测,以及具体使用场景的分析模型设计。”

寂寞江湖酒

西临马六甲海峡的吉打,盛产稻米,是马来西亚“鱼米之乡”。辽阔的田野,苍翠繁茂的热带雨林及烟雾弥漫的山脉,既朴素又奇特。

黄铭钧出生于此,老家离马六甲海峡仅一公里远。他在槟城读中学,爱读古龙、金庸,也被故事中的武侠人物所感染。黄铭钧说,“我没什么侠气,我只是讲话算话、不爱敷衍。”但他没有解释,他对酒的欲迎还拒,是否也受到小说的影响。

无论古龙笔下的李寻欢、陆小凤、楚留香,还是金庸书里的乔峰、令狐冲,无一不对酒情有独钟,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只消一壶酒便足以出卖内心,曝露柔软。喝酒的人,喝的是一种“寂寞江湖”感觉。

黄铭钧多次提到酒,但传达出来的态度有点矛盾:喜欢喝酒的感觉,但喝酒本身是个不好的习惯。他甚至在个人博客的主页上标识“已戒酒”。

读博最难忘的,不是每周五晚上步行去导师家请教课业,而是课业结束后,在路过的小酒馆里买上两瓶啤酒带回宿舍。

每次健身之后,他也会喝上两杯红酒,而他每周健身五天。偶尔喝杯威士忌,好舒舒服服地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新加坡常年夏季,他冬季有时会到哈尔滨,手举一杯冰镇威士忌,驻足寒冷的窗前,静静地欣赏千里冰封的松花江和漫天飞雪。

他对别人说,酒是个减压的方式。也许,在他心里,酒就是寂寞。

自2009年起,他陆续得到各界褒奖,如2016年曾获中国计算机学会(CCF)海外杰出贡献奖,尤以2016年入选新加坡科学院院士为最。黄铭钧也是浙江省聘请的人工智能专家委员会(AI TOP 30) 42位成员之一。鲜花掌声不断,让他觉得压力好大。

问他未来有何打算,“到中国发展,成为中国科学院海外院士;或者回到吉打,重温童年。”

采访手记(刘韧)

从车上下来,司机问要不要拿酒,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酒。

黄铭钧、王平、蒋明亮已在饭桌前等我和幕僚长,蒋明亮说:今天是五四,我们喝五四青年酒?我说:喝白鸦送的30年肥酒吧。

王平娴熟地将一坛50度的药酒往5个茶杯中倒好,梁山聚义那种倒法。黄铭钧举起杯说:干了。跟着,率先干了。我们跟着喝。

黄铭钧魁梧,健壮,肤色黝黑,像健身教练。蒋明亮是黄铭钧学生,毕业论文根据Google学术统计,被引用过996次。这是名校正教授羡慕嫉妒恨的数字。但此刻大家不谈学术,只谈区块链江湖。药酒甜,易入口。我说:2002年在烟台喝王江民的三鞭酒,像可乐,结果喝到打点滴。

没人接我的话。王平继续娴熟地将一坛50度的药酒往5个茶杯中倒好。5个茶杯聚拢在一起,酒从坛中飞流在5个茶杯之间,气氛正好。黄铭钧举起杯说:干了。跟着率先干了。我们跟着喝。1.8升50度的肥酒喝到一半,王平说:2点要见银行的人。没人接话。黄铭钧继续举起杯,我们继续跟着喝。酒喝干了,黄铭钧和王平回酒店见银行的人。我睡觉。

当晚6点,杭州区块链老大谭磊在宋宴宴请黄铭钧,我作陪。只喝了半小时,隐约记得王斗来了,后面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继续喝。凌晨1点,谭磊等我醒来,才叫个车,将我送回。车上接到白鸦电话:“你在哪?司机还在等你。”

第二天下午ChainClub聚会,黄铭钧耐心地听年轻人讲区块链,直到他必须去赶飞机。我赶紧请飞熊停一下,让黄铭钧说两句。黄铭钧中文不好,勉强用中文说他最擅长的数据库,没谁能懂,我为他无法表达出他的牛逼着急。我忙介绍说:“黄教授是新加坡科学院院士,当国大计算机学院院长时,国大计算机世界排名第八。”在坐不为所动,他们等着听哪个币会涨。

送黄铭钧上车,我说:我喜欢你,因为你不像教授。黄铭钧望了一眼,我解释说:你不装。

幕僚长说:喜欢你只需要一秒,信任你,需要一年。酒诉诸喜欢,所以,我们需要酒。

黄铭钧在国际上声名显赫,他在新加坡接受《链英雄》Rosalie专访,是为了他在中国创业和发展。他知道树大招风,但为了项目的发展,他认。

“赢家只是要做失败者不做的事情”,黄铭钧最喜欢的一句励志名言,出自《百万美元宝贝》

本文排版时,找到一张新国大领导向黄铭钧敬酒的照片,我们眼前一亮,但黄铭钧立即让下属收回这张照片。“我不能把老板放在困难的境地。当我做事的时候,我从别人的角度考虑结果和影响。我拒绝解雇任何人,因为我担心他们的家人会受到影响。例如,这会影响他的孩子。我问:“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你压力会越来越大?”黄铭钧答:“我提出了我的要求,给他们新的机会,我改变了他们,寻求他们的合作。”说完这句话,黄铭钧和我们告别:“a full life is full of pain。当教授并不好玩 。I am going to drink with……it is good to go.”

采访:刘韧
撰稿:朱芳文、刘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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